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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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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今夜無月,地面的寒氣一上來,就在半空中彌漫出淡淡的白霧。狹窄的小路濕漉漉的,兩側高矮不一的房屋大部分都隱沒在深黑的夜色中,只有靠著路燈的一部分被勉強照亮。

因為太過昏暗,林瑾不得不打著手電。白色的一道光宛如黑夜中的信號燈,彰顯著他的存在。

“怎麽還不出來?!”

轉悠了大半夜連個影子都沒看到,這讓原本打算速戰速決的林瑾心中格外不耐。

跟在他身後的林瑜面色卻沒那麽悠閑,相反那白面團似的臉上透出跟平時不同的凝重。

他在反覆思考林璧說的那些話,比起林瑾的剛愎自用,他更加明白林璧的心機深沈。那個看起來張揚熱烈、明亮如炙陽的人,在他眼裏更像是一潭深水,表面上是清冽透明,實際上卻深不見底、難以捉摸。

“瑾哥,要不咱先撤吧?還是叫上族裏的長輩過來查看一番更安心。”

然而走在前面的林瑾卻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,腳步沈重地一步步走進無邊的黑暗中。

林瑜心中一跳,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明明還是熟悉的背影,可是林瑾的背卻微微佝僂起來,高領的襯衫遮住了他的脖子,勉強露出一截頭發,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具無頭屍體。

原本輕快的腳步也沈重地像是灌了鉛,每走一步都緩慢無比,重重地踏在地上,濺起的臟水沾染上他雪白的褲腳。

林瑜停下了腳步,手中魂石一亮,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。他的全身上下覆蓋著堅硬的綠色鎧甲,像是漫畫裏的古武士。

“為什麽停下了?”

林瑾的聲音響起,卻早已不覆曾經的明亮,反而像是在水裏泡脹了般,含含糊糊,隔著一層膜,讓人聽不太清。

林瑜沒有說話,握緊五指,讓拳頭石化,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林瑾。

他心口狂跳起來:大意了,林璧分明是讓他們來送死!

林瑾的脖子終於動了,哢嚓哢嚓地扭動著,在黑霧裏發出令人牙齒打顫的骨骼扭動聲。

他沒有轉過身,頭卻直接扭了過來,眼眶裏只剩兩個黑洞洞的窟窿,緩緩地流出鮮紅的血液,沒有舌頭的嘴裂開一笑。

“別怕啊,我又不會傷害你。”

……

一大早,林家就亂了,到處都是吵嚷的聲音,讓還在睡覺的林璧不得不醒。

見他坐起來,打地鋪的雲知歸也鯉魚打挺爬了起來,立刻拿起疊放好的衣服準備去給林璧換。

林璧卻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,一把把衣服搶過來,剛剛醒的聲音還帶著些許沙啞:“我自己換。”

如果雲知歸有兩只耳朵,那這會兒一定耷拉了下去,原本搖得跟螺旋槳般的尾巴也沒勁兒了。

林璧一看他這樣就頭疼,心中蔓延出郁氣,恨不得將那個扭曲了雲知歸生命線的家夥給抓出來暴打一頓。

好好的一有為青年被折磨成了可憐包,以後還怎麽登雲成神!

他坐在床邊,一腳踢在雲知歸的大腿上,惡狠狠地瞪著他:“有沒有點眼力價,趕緊去找文叔問問是怎麽回事?!”

被瞪的雲知歸一點都不惱,反而湧出了歡喜的笑意,蹲下來細心地給林璧穿好襪子,才領命離開。

他嘴角的笑甜得像灌了蜜,即使聞到了風中的血腥味也不減半分。

因為他剛剛分明聽見主人心中說:“沒看到我要換衣服嗎?還不快滾!”

主人,竟然害羞了呢~

林璧用手指沾了點水,把有些蓬松的手法理到腦後,露出艷冶銳利的五官。

聽見門響,他頭都沒回地問:“怎麽說?”

雲知歸舔了舔幹澀的嘴唇,將剛剛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。

林瑾死了,屍體慘不忍睹,身上的血肉都不知去向,只餘下幾根骨頭和一張皮,跟前幾天死去的男人一模一樣。

林瑜也沒好過,半截手臂沒了,腹部開了個大口子,腸子都被扯出了一半,現在還在搶救。

林家震動了,一個區區F級的千繩卻搭進去了林家兩位後起之秀,實在讓人難以接受。

雲知歸:“家主已經派了人去清理現場,這一次是林天輝前輩親自帶隊,應該沒有問題。”

他偷偷地瞄著主人的表情,生怕他太過難過。

然而林璧很平靜,甚至可以說一絲波瀾都沒有,因為這個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,甚至可以說是他一手安排的。

不過他還是小看了林瑜,沒想到他竟還能逃回來,倒是命大。

“知道了,先吃早餐,等會兒我去看看。”

啊?雲知歸微微一楞,卻還是聽話地把早餐都端了進來。他將筷子遞到林璧手中,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。

【林瑜沒死也廢了,下次再處理他。】

雲知歸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,他極為聰慧,僅是聽到這麽一句話就已然明白這一切竟全是林璧策劃的。

“怎麽了?”

林璧見他臉色不對、頭冒虛汗,忍不住皺起眉,放下筷子摸了摸雲知歸的額頭。

【沒發燒啊,怎麽看起來這麽虛,還得多補補。】

雲知歸被那冰涼的手一碰,原本狂跳的心竟緩緩平覆了下來。

他靜靜地凝視著主人明艷側臉,那濃麗而深邃的五官像是被上帝之手親自塑造過一樣,美得驚心動魄。卻又帶著毫不掩飾的銳利,如同玫瑰莖上張滿的尖刺,毫不留情地將膽敢靠近之人刺痛。

十六歲的雲知歸有些茫然了,他總覺得主人做得似乎不對,卻又抵抗不住那冰冷殘暴面容下隱藏的溫柔。

也許是弄錯了,畢竟他只聽了只言片語,剩下的全是自己的想象。也許是……

他不停地為林璧找著借口,甚至沒有發現早已偏了的心根本就沈淪於黑暗之中,迷失了應有的方向。

主人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,連他這種萍水相逢的可憐人都會伸出援手,又怎麽可能隨便置人於死地。必然是那人與他有仇怨,以主人幹凈利落、愛恨分明的性格自然會報覆。

想到這,雲知歸又安下了心,他不是聖母,自然沒有什麽以德報怨的高尚情操。相反,這個年紀的他更喜歡快意恩仇。

他軟下身子,乖乖地仰著頭任主人查看,心裏像是燒開了一直小水壺,咕嘟嘟地冒著歡快的泡。

見雲知歸確實沒有大礙,林璧這才收回手,將一大盤牛肉包子放在他面前,冷冷地指了指。

“吃!除了文化課,我還給你安排的有武術課。再像今天這樣一病三呻、吟的,我就把你扔進後山的冷泉裏好好泡泡。”

雲知歸眼睛裏忽閃著亮光,乖乖地拿起包子開始啃。其實他食量很大,只是以前根本就吃不飽。直到跟了林璧,身子才養回了不少,胃口也愈發大了起來。

……

大廳裏哭聲一片,是林瑾和林瑜的父母。他們同樣是林家的魂師,只不過天資不高,勉強混著處理些簡單事務,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,卻沒想到一朝得來的竟是這樣殘酷的消息。

見林璧出現,幾人再控制不住情緒,沖過來就要對著林璧打罵。

林璧冷笑著躲開,看著他們被族人攔住,這才朗聲道:“為了避嫌,我甚至都沒跟他們一起,這樣也能把shi盆子扣在我頭上,就太過分了。”

林瑾的母親卻一句也聽不進去,她素來知道林璧跟林瑾不合,甚至多次在後面煽風點火。要不是林璧命大,十二歲那年他就該跟他妹妹一樣,死在後山的竹林裏才幹凈!

“怎麽沒有關系?!原本你們三人一起去調查,結果你卻一人中途退出保全了性命,還不值得懷疑嗎?”

面對質疑,林璧僅是冷笑一聲,不疾不徐地說:“若不是林瑾林瑜設計陷害我,我又怎會不得不退出?說到這,我確實得感謝他,不然今天躺在墳墓裏的可能就是我。”

林瑾的母親被刺痛了心臟,只要一想到兒子屍骨無存,而這個人卻連一根小指頭都沒有傷到,她就覺得何其不公!

她指著林璧,痛不欲生地尖叫道:“你就該死!你早該死了!你這個災星!!”

可她越是痛苦,林璧就越是暢快。正如同四年前,他的妹妹屍骨冰冷,而罪魁禍首林瑾和林瑜卻假裝不知地躲在長輩懷裏一樣。

“我知曉伯母喪子之痛難以排解,今天就不同您計較。不過這份誣蔑,我卻是半點不認。”

林瑾的母親卻不能放過他,目眥欲裂地控訴著:“你明知道那千繩有問題,卻還任由小瑾他們去,難道不是包藏禍心?!林家怎麽出了你這樣忘恩負義、沒心沒肺的家夥,以後誰還敢跟你一起出任務,怕不是到頭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!”

此話一出,眾人看向林璧的目光有些變了,如果他確實發現不對勁卻不提醒,那簡直……

親近林瑾的二房叔伯林屹站出來,目光冰冷地凝視著林璧。原本他們二房還有一力與三房對抗,現在林瑾一死,林璧必然取代他成為這一輩的頭領,可不是獲益極豐。

“林璧,我只問你一句話,你究竟知道還是不知道?”

然而這話卻問得格外刁鉆,根本就不給林璧辯解的機會,恨不得直接將他釘在恥辱柱上。

林璧不避不諱地擡起頭,清絕的脊背直挺挺地立著,像是山崖上的青松,永遠不會為寒風暴雨所折腰。

“我說我知道,是罪;我說我不知道,怕也是罪。族叔究竟想聽我說什麽,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。”

林屹面色寒肅,深吸一口氣點點頭:“看來你是知道了。”

“你明知有危險,卻故意不提醒,分明就是要讓小瑾他們去送死。像你這般自私惡毒、不仁不義、毫無手足之情的敗類,林家可容不下!”

他緊盯著林璧,像是一條毒蛇,嘶嘶地吐著猩子:“來人,將林璧押下去。即日起廢除魂珠,驅逐出林家!誰若求情,就是與他同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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